細談中國碳化硅的從無到有,老一輩工藝先驅者的匠心足跡
·初生代新風口——國產碳化硅的發(fā)展軌跡
·設備與工藝——從無到有的跨越與突破
·縮小差距——高歌猛進的乘風破浪
大咖談芯 | 細談中國碳化硅的從無到有,老一輩工藝先驅者的匠心足跡!
幻實(主播):
本期我們邀請到了中國電科第四十六研究所副總工程師郝建民先生。請郝總跟大家打招呼!
郝建民(嘉賓):
各位聽友大家好!
幻實(主播):
我知道您特別低調,搜索您的詞條發(fā)現(xiàn)您是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的獲得者,很好奇您大部分時間都在忙什么?
郝建民(嘉賓):
主要忙兩件事:一個是關注半導體行業(yè)發(fā)生了什么?另一個是思考它為什么會這樣?大部分時間我會看很多資料,在開會的時候給大家講一講半導體材料的未來趨勢。
幻實(主播):
您應該是國內最早做碳化硅相關研究工作的,當年您著手做這個的時候,產業(yè)的環(huán)境和狀態(tài)是什么樣的?
郝建民(嘉賓):
1986年,我大學畢業(yè)。之后一直在從事X射線結晶學方面的研究,實際上結晶學就是研究晶體里邊原子怎么排列的。1987年科銳公司成立,沒過多久碳化硅出現(xiàn)了,我從1999年開始做碳化硅,當時其實還沒有產業(yè)概念。
碳化硅材料的結構比較復雜,跟原來的硅材料、鍺材料等結構都不一樣,為了要攻克它就得找一個懂結構的人,這時候就把我選上了。
幻實(主播):
是做單晶的研究嗎?
郝建民(嘉賓):
做單晶的生長研究,它長完了會是什么?需要掌握其結構。
幻實(主播):
那時候是起步階段嗎?
郝建民(嘉賓):
對于我們國家的碳化硅產業(yè)來講,絕對是起步階段——當時國內實際上只有三個人在做。接手后發(fā)現(xiàn)我們需要單晶爐,這也需要資金的支持。2002年9、10月份就到了實驗室階段,可以說我國的研發(fā)算得上比較早。
幻實(主播):
那個時候常規(guī)的硅晶做的怎么樣了?能不能把硅晶的單晶爐拿過來做碳化硅?
郝建民(嘉賓):
完全不行。因為硅本身是熔體,熔點在1420度左右,而碳化硅要2000度以上,要做的話就得把爐子升溫1000度,但那樣爐子會被燒化。
當時歐洲的碳化硅也才起步不久,設備也不足。很有意思的是當時有一家公司說可以做單晶爐,我們就去買,買回來后在一所大學里用這種爐子長出了一個小晶體,對方看到后很驚訝,說我們這么大的爐子只長出了這么小的晶體?這就是當時人們對碳化硅的理解。
碳化硅本身的形狀由坩堝形狀決定,坩堝規(guī)則,碳化硅的形狀就規(guī)則。但是長出的晶體并不完全是單晶,一吋的坩堝產出的單晶與多晶混合,晶型上也是4H、6H等混合,看起來黑乎乎的一塊東西,我們就是從這里起步的。
幻實(主播):
解決了單晶爐后團隊又是怎樣去突破后續(xù)難關的?
郝建民(嘉賓):
從2002到2014年,十二年時間中我一直在做單晶爐的耐高溫測試,這是非常磨人的工作。因為燒爐子跟燒硅不一樣,燒硅是能看見過程的,而燒碳化硅是看不見的,蒙在里面一個禮拜后才能知道結果。
幻實(主播):
感覺有點像瓷器開窯,好的壞的開了才能完全知道。
郝建民(嘉賓):
是的。但是它比瓷器的燒制時間還長,窗口還窄,在燒制過程中,九成情況下都不清楚最后能不能成功。我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摸索共性的規(guī)律,慢慢走出了一條路。
幻實(主播):
這方面去海外交流學習可以學回經驗來嗎?
郝建民(嘉賓):
完全不可能,因為在各種學術會議上討論的都只是結果。他們只會宣布已經成功生產的材料規(guī)格、缺陷,應用等,但絕不會告訴你這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。
幻實(主播):
海外的高校也不做工藝上的交流嗎?
郝建民(嘉賓):
從來都沒有。
幻實(主播):
我們國內現(xiàn)在的碳化硅單晶這十幾年發(fā)展到了什么水平?
郝建民(嘉賓):
應該說進步很大,但是未來的路還很長,越走越難,而且尺度提高了。
幻實(主播):
這個尺度是指什么?
郝建民(嘉賓):
晶體中的原子是一個挨著一個排列的,當年我做結晶學研究時是從測量的角度去認知它,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,我們要自己來排原子,看做出來的材料是否百分之百排列整齊了?這個是不知道的。
幻實(主播):
它屬于一個微觀的控制?
郝建民(嘉賓):
實際上我們的研究大體可以分為兩大路徑。通過對工藝的控制來測試操作與結果之間的關系——哪些能對上?哪些對不上?怎樣調整修改?這是一條途徑;還有一條途徑是現(xiàn)在比較先進的,就是用電腦模擬仿真再比對,這是結晶學里邊我們國家跟國外差距比較大的地方,我們在這塊重視程度不夠。由于基礎工作做得不夠,在99.8%到99.98%這個區(qū)間難度會更大,因為越往后,精度要求越高,我們粗放的認知方式就無法滿足相應的要求。
幻實(主播):
產業(yè)發(fā)展具有越來越高的標準,這也決定了我們成品率的高低。
郝建民(嘉賓):
所以我說要走的路還很長。
幻實(主播):
除了這些,在其他工作中還遇到過什么問題?
郝建民(嘉賓):
其實我們研究所里有些小組在做氧化鎵、氮化鋁、金剛石等其他材料。我發(fā)現(xiàn)年輕人在工作的時候是從感性到知性,而我有工藝認知的基礎,有認知一些未知事物的能力,我的工作就是要引導他們從知性到理性。我們在不同的層面上展開討論,這樣的話對于他們是有幫助的,這就是我現(xiàn)在存在的價值。
幻實(主播):
相當于把您當時做技術管理的優(yōu)勢發(fā)揮出來,讓他們少走點彎路。
郝建民(嘉賓):
我常常問他們“你為什么不這樣?”或者“為什么這樣做有道理?”用來促使他們思考。
幻實(主播):
感覺像在帶博士生?
郝建民(嘉賓):
我們研究所不招學生,但我的角色就是這樣的。
幻實(主播):
問一個現(xiàn)實的問題,當前在碳化硅領域,國內水平和國際的科技大牛的差距是拉大了還是縮小了?情況怎么樣?
郝建民(嘉賓):
似乎是縮小了。在各種公開的場合我們和別人比的都是尺寸,例如你說你有6吋的,我說我也有6吋的。但是真實情況是,雖然尺寸相同,但二者差距依舊較大。
國內很多人都太過浮躁,實際上技術是有規(guī)律的。我在會議報告里經常為我們年輕的技術人員爭取寬容的生存環(huán)境,盡量能夠有一個聲音來說服甲方,不要那么急,他們已經挺努力的了。有些事情得尊重規(guī)律,這是我要傳達的聲音。
幻實(主播):
您從事這個行業(yè)多久了?
郝建民(嘉賓):
我是1986年畢業(yè)的,到現(xiàn)在已經36年了。
幻實(主播):
您能用幾句話給我們說一說這三十幾年走過來的感受嗎?
郝建民(嘉賓):
我本身的專業(yè)是凝聚態(tài)物理,后來做碳化硅。開會的時候,很多人會覺得我好像哪種材料都能講,哪個問題都了解;我想說的是,我自己日常就是一直在知性和理性之間轉換。很榮幸這一輩子趕上了國家的****展時期,我非常樂觀和知足。
幻實(主播):
您對行業(yè)的后輩有什么寄語嗎?
郝建民(嘉賓):
我希望我們的年輕人能夠沉得住氣,沿著一個領域踏踏實實地做下去,終究會有收獲的。
碳化硅單晶的制備一直是全球性難題,而高穩(wěn)定性的晶體生長工藝則是其中最核心的技術。之前,這項技術只掌握在美國人手里,且長期對我國進行技術封鎖。我國半導體材料長期依賴進口,由此帶來的問題就是半導體材料價格昂貴、渠道不穩(wěn),隨時都可能面對斷供的風險,而且產品的質量也難以得到有效保證。
我國是碳化硅最大的應用市場。LED照明、高壓電力傳輸、家電領域、5G通信、新能源汽車,這些碳化硅和其他三代半導體的核心應用場景,都以我國作為最大主場。全球生產的碳化硅器件,50%左右就在我國消耗。有市場,有應用場景,就有技術創(chuàng)新的最大原動力和資本市場的投資機會。有最大工業(yè)制造業(yè)的規(guī)模,有國家產業(yè)政策的適度引導,碳化硅的產業(yè)發(fā)展就有成功的基礎和追趕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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